随着环境、社会和治理（environmental, social and governance; “ESG”）在金融领域日益成为焦点，可持续发展关联贷款（sustainability-linked loan; “SLL”）继续在包括亚洲在内的全球主要市场保持上升趋势。例如，蚂蚁集团于2022年底将一笔65亿美元的贷款转换为SLL，该笔贷款也成为亚洲规模最大的SLL。亚洲的其他主要银行和借款人也正在积极参与SLL项目。
在此背景下，贷款市场协会（Loan Market Association; “LMA”）近期发布了草拟的SLL模板条款。该SLL模板条款可以被插入到LMA现有的标准贷款协议中，从而将标准贷款协议转换为SLL协议。本文将借助LMA的模板条款探讨SLL的主要特征。
一、什么是SLL？它有什么主要特征？
为了促进SLL市场的发展并保持其稳健性，总部位于伦敦的LMA、总部位于纽约的银团贷款交易协会（Loan Syndications and Trading Association）以及总部位于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的亚太区贷款市场公会（Asia Pacific Loan Market Association）共同发布了《可持续发展关联贷款原则》（“《SLL原则》”）。《SLL原则》（第一版于2019年发布，最近于2023年4月更新）阐述了SLL的核心要件。尽管《SLL原则》是一份非强制性的指引性文件且不具有法律约束力，但市场参与者应只将符合《SLL原则》的贷款称作为SLL。
《SLL原则》将SLL定义为任何贷款工具（例如定期贷款、循环贷款等），其利率或其他关键经济特征与借款人是否实现事先协商一致的可持续发展绩效指标相挂钩。例如，如果借款人在特定年度内达到了协议中规定的所有与ESG相关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则贷款的利率将会降低，进而为借款人降低融资成本。相反，如果借款人未能达到任何此类目标，贷款的利率将会增加。通过将贷款的经济特征与借款人的可持续发展绩效相挂钩，SLL鼓励借款人在贷款存续期间改善其在可持续性发展方面的表现，并为此提供降低融资成本的奖励。
SLL包含关键绩效指标（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 “KPI”），即借款人在ESG相关领域表现的可衡量指标。KPI的例子包括：（a）借款人温室气体排放量的减少程度；（b）借款人对可再生能源的依赖程度；以及（c）借款人的员工或管理团队的多元化程度。 SLL还包含了为每一项KPI设定具体目标的可持续发展绩效目标（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target; “SPT”）。例如，如果一项KPI涉及到减少借款人温室气体的排放量，则相应的SPT可能是：贷款第一年的借款人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2.5％，第二年的排放量减少3.75％，第三年的排放量减少5％。
值得强调的是，为将贷款归类为SLL，借款人并不需要将贷款资金用于实现ESG相关目的。这说明SLL与“绿色贷款”或“社会贷款”有所区别——后两者分别要求将贷款用于符合条件的绿色项目或社会项目。这也意味着，任何一笔遵循《SLL原则》规定的贷款（包括用于一般企业用途的贷款）都可以成为SLL。SLL并不对贷款用途提出具体要求，这使得SLL对广大范围的借款人都具有吸引力，因为并非所有借款人都有符合条件且具有融资需求的绿色或社会项目。
然而，SLL并非仅包括KPI和SPT。SLL必须同时满足《SLL原则》中规定的五个核心要件，简述如下：
二、LMA发布的SLL模板条款
LMA发布的SLL模板条款反映了《SLL原则》提出的关键要求。这些条款可以作为磋商贷款协议中SLL条款的起点。在经过协议各方适当调整后，SLL模板条款可以被插入到LMA的标准杠杆收购贷款协议中，将其转变为SLL协议。这些模板条款也可以加以调整从而被插入到LMA的其他标准贷款协议中。
SLL模板条款首先提供了“KPI”和“SPT”等与SLL相关的关键概念的定义。这些定义在经过协议各方适当调整后，可以被加入到标准LMA贷款协议的定义部分。SLL模板条款中的许多定义参考了将要纳入贷款协议中的名为“可持续性计算”的新附表中的有关信息。可持续性计算附表包含对每个KPI的描述、其所对应的ESG衡量标准、计算方法以及在贷款存续期间内的每个“SLL参考期间”（通常为一年）与该KPI相对应的SPT。其他与SLL相关的关键定义包括“外部审核人”（各方必须在该定义中加入负责审核每个KPI的独立外部审核人的名称）、“可持续性修订事件”和“归类取消事件”。这些定义将在下文进行探讨。
值得注意的是，SLL模板条款对贷款协议中“利差”的标准定义进行了修改，规定利差水平可以根据名为“可持续性利差调整”的新条款进行调整。这个新条款是SLL协议的核心，因为它包含了利差棘轮机制，根据SLL参考期间内借款人是否达成全部、部分或没有达成任何SPT，来对贷款的利差进行向下或向上的调整。例如，在一笔含有四个KPI和相对应的四个SPT的SLL中，利差棘轮机制可能规定，如果四个SPT均被达成，则在相关SLL参考期间内贷款的利差将减少10个基点；如果只达成四个SPT中的三个，利差只会减少5个基点；如果没有达成任何一个SPT，利差将增加10个基点。贷款协议各方可以自由确定SPT的数量和具体的利差棘轮机制，包括为不同的SPT分配不同的权重。
“可持续性利差调整”条款还包含一项凌驾性规定，即只要借款人违反了“可持续性条款”，其将被视为没有满足任何SPT。 可持续性条款包括：（a）要求借款人陈述和保证其所提供的所有可持续性信息在所有重大方面均为真实、完整和准确的条款；（b）要求借款人向贷款代理行提交符合可持续性合规证明书、可持续性报告和审核报告的条款；（c）要求借款人在贷款代理行要求时提供额外可持续性信息的条款；以及（d）要求借款人遵守与可持续性修订相关的义务的条款。
利差棘轮的基础是借款人在SLL协议的一个参考期间内达成多少个SPT，而这又基于可持续性合规证明书中的信息。SLL模板条款包括一个名为“可持续性合规证明书、可持续性报告和审核报告”的新条款，要求借款人在每个SLL参考期间结束时向贷款代理行提供一份可持续性合规证明书。简而言之，符合SLL模板条款要求的可持续性合规证明书必须：（a）详细说明借款人针对每个KPI下的SPT的表现（包括相关计算细节）以及就此进行的可持续性利差调整；（b）附上借款人在SLL参考期间的可持续发展报告（该报告通常由借款人每年度公开发布）；（c）附上由外部审核人针对每个KPI准备的审核报告；（d）确认可持续发展报告和审核报告的正确性和完整性；及（e）由借款人的两名董事签署。SLL模板条款还包含可持续性合规证明书的格式，其将作为一个新的附表纳入到贷款协议中。
如果借款人发现可持续性合规证明书中有任何不正确内容，必须通知贷款代理行，并交付更正后的证明书。可持续性利差调整将根据更正后的证明书重新计算，并且借款人必须进行调整支付，以消除先前不正确版本的影响。
根据SLL模板条款，如果发生“可持续性修订事件”，借款人必须通知贷款代理行并提出对任何KPI、SPT或与之相关的计算方法的修订方案（“可持续性修订方案”），以消除或考虑“可持续性修订事件”的影响，且贷款协议各方应致力于就上述修订达成一致。SLL模板条款允许贷款协议各方自行确定是否需要获得特定多数贷款人或所有贷款人的同意方可批准可持续性修订方案，因为目前就这一点尚未形成市场惯例。“可持续性修订事件”的定义包括借款人进行合并或收购或处置其资产或业务，且该合并/收购/处置可以合理地预期会影响任何KPI或SPT。
根据SLL模板条款，如果发生“SLL归类取消事件”，贷款人可以要求贷款代理行不再将贷款归类为SLL。一笔贷款的SLL归类被取消后，可持续性利差调整将不再适用该贷款，并且借款人将不再被允许将该贷款宣传或描述为SLL。贷款协议各方还可以修改SLL模板条款，额外要求借款人删除过去有关该贷款属于SLL的任何描述。在SLL模板条款中，“SLL归类取消事件”的定义包含一系列构成归类取消事件的事项。然而，SLL模板条款仅描述了这一系列归类取消事件中的第一个，即贷款协议各方未能在可持续性修订事件发生后的特定期限内就可持续性修订方案达成一致。SLL模板条款有意地留空了其他SLL归类取消事件的描述，以供各方自行填写。因此，各方应考虑是否在贷款协议中加入其他SLL归类取消事件，例如借款人一直无法达成SPT或借款人违反可持续性条款且长期未纠正等情况。
最后值得强调的是，SLL模板条款澄清，贷款协议下的违约事件不会仅仅因为借款人未能遵守可持续发展条款或就可持续发展相关信息提供不实陈述而被触发。这意味着，违反可持续发展条款的主要后果将是根据可持续性利差调整条款而产生更高的利差，而非触发更为严重的、可能导致担保或保证权的行使、贷款加速到期和/或借款人在其他融资安排下出现交叉违约的违约事件。
三、总结
LMA发布的SLL模板条款是SLL发展进程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随着《SLL原则》和市场实践的不断演变，我们预计SLL模板条款将会被定期更新。同时，SLL模板条款为准备SLL法律文件提供了一个有用的起点，并有望使ESG融资这个日益重要的融资形式在法律条款方面变得更加标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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