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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金融:补贴渐行渐远,生物质发电项目的碳市场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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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生物质发电和补贴政策

生物质(biomass)是指活着或刚死去的有机体中,能够当作燃料或者工业原料的物质。生物质发电,主要包含农林生物质发电、垃圾焚烧发电和沼气发电等。根据国家能源局披露的数据,2021年生物质发电新增装机808万千瓦,累计装机达3798万千瓦,生物质发电量1637亿千瓦时;截至2021年底,我国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达到10.63亿千瓦,占总发电装机容量的44.8%。其中,水电装机3.91亿千瓦、风电装机3.28亿千瓦、光伏发电装机3.06亿千瓦、生物质发电装机3798万千瓦,分别占全国总发电装机容量的16.5%、13.8%、12.9%和1.6%。[1]我国生物质发电已经成为非水可再生能源的“三驾马车”之一。

我国的生物质发电项目过去主要依靠财政补贴进行。根据2022年7月15日《国家电网有限公司关于2022年年度预算第1次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补助资金拨付情况的公告》,作为2022年第一批补贴资金,财政部共拨付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补助资金年度预算399亿元,其中风力发电约105亿元、太阳能发电约260亿元、生物质能发电约34亿元。[2]

但是,可再生能源行业的发展不可能永远依靠财政补贴生存。2020年9月29日,财政部、发展改革委、国家能源局联合发布的《〈关于促进非水可再生能源发电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有关事项的补充通知》规定生物质发电项目(包括农林生物质发电、垃圾焚烧发电和沼气发电项目)全生命周期合理利用小时数为82,500小时,生物质发电项目自并网之日起满15年后,无论项目是否达到全生命周期补贴电量,不再享受中央财政补贴资金,核发绿证准许参与绿证交易。[3]如我们在《绿色金融系列文章之(五) | 关于“绿证”的十问十答》一文中提及的,目前国内绿证交易市场的活跃度和需求量相对有限。如果生物质发电除了绿证交易,还有机会参与其他类型的核证减排量交易机制,将持有的生物质发电项目产生的碳减排量核证为碳资产,生物质发电行业可能有机会更快地走向真正的市场化和成熟。

2. 生物质发电的“减碳”逻辑

可核证、可交易的减排量,都需要首先对“减排”进行量化评估;而“减排”这个动词,衡量的是与某种基准线(baseline)对比,某个项目可以降低的碳排放量。因此,确定基准线是所有可核证、可交易的减排量的基础。

一些观点认为生物质发电并不具备“减碳”的性质,原因在于生物质发电项目仍会产生相当的温室气体排放;但是,以垃圾焚烧发电为例,如果将其与目前较为普遍的生活垃圾填埋和直接焚烧的做法相比,垃圾焚烧发电可有效地减少垃圾填埋过程中产生的甲烷、二氧化碳,同时也将垃圾转变为热能,一定程度上代替化石燃料燃烧发电,具有“控制甲烷排放+代替发电”的双重碳减排效果[4]。即,垃圾焚烧发电项目基准线排放包括替代垃圾填埋产生的甲烷排放以及替代火力发电相同电量产生的排放。

目前多数生物质发电的项目均以上述逻辑为基础开发方法学。

3. 潜在可核证的碳资产类型

(a) 国家核证自愿减排量(CCER)

根据国家发改委2014年第1号公告,在满足方法学的条件下,生物质发电项目碳减排量可申请CCER。

但是,2017年国家发改委暂缓CCER项目备案申请,目前仅存量的CCER项目项下碳资产可进行交易,我国CCER新项目申请按下暂停键已逾五年。而随着我国生物质发电行业的发展,行业工艺水平、污染物控制水平已有长足的发展,一些专家认为逐渐不再适合再用十几年前的数据来作为行业判断基准,我国生物质发电项目的碳排放计算方法学有必要进行优化和更新。[5]2022年10月27日,生态环境部召开例行新闻发布会时提到,目前正在推进全国统一自愿减排交易市场建设并将重启CCER市场。[6]这让市场对于未来境内的生物质发电项目核证为CCER项目并参与CCER交易充满期待。在未来CCER重启后,相关的方法学可能会进行更新。

(b) 地方核证减排量

部分地区可能面向碳减排项目签发地方核证减排量。项目业主可与项目所在地生态环境管理部门事先沟通是否已有相应的政策、是否已有备案的方法学可支持申请签发地方核证减排量。

例如,重庆市“碳汇通”平台可能允许项目业主开发重庆市行政区域内自愿减排项目(林业碳汇、垃圾焚烧、可再生能源等),获取的减排量可能最终进入重庆市碳排放权交易市场。

此类地方自愿核证减排量要求项目减排量必须产生在当地。而且,一旦项目获取此类地方核证减排量的签发,则项目业主不得就同一项目再重复申请核证CCER等碳资产。

(c) 清洁发展机制(CDM)

1997年12月,《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参加国第三次会议制定了《京都议定书》,CDM是其中的重要履约机制之一。在CDM下,《京都议定书》附件一(Annex I)缔约国(通常为发达国家)通过提供资金和技术的方式,与附件一以外的国家(通常为发展中国家)开展项目合作,将项目所实现的“经核证的减排量”(Certified Emission Reduction, CER)用于附件一缔约国完成在议定书第三条下关于减少本国温室气体排放的指标。生物质发电项目业主可通过《CDM方法学手册》[7]来选择合适的方法学,并基于该等方法学申请CER。

由于欧盟碳市场规定2013年以后只接受最不发达国家的CDM项目产生的CER用于履约[8],而我国并不属于“最不发达国家”的范畴,我国CDM项目数量锐减。对境内生物质发电项目而言,CDM的吸引力已经大不如前。

(d) 核证碳标准(Verified Carbon Standard, VCS)

VCS由非营利组织Verra于2005年设立,是全球使用范围最广的自愿减排机制之一。VCS备案的方法学所覆盖的领域包括能源、制造过程、建筑、交通、废弃物、采矿、农业、林业、草原、湿地和畜牧业等。根据Verra官网介绍,所有CDM机制下的方法学都可以用于登记VCS项目。[9]

VCS所签发的减排量为Verified Carbon Units(VCU)。购买VCU的市场参与者主要包括以下几类:(1)企业自发地购买VCU用以抵消、补偿其碳排放量,从而实现其自愿制定的碳中和目标;(2)碳资产投资机构或经纪商购买VCU,以图获取交易收益;(3)在当地法律和政策环境下使用VCU抵扣碳税,例如2022年8月29日,新加坡国家环境局(NEA)与Verra和Gold Standard签署了协议,明确VCS标准的碳信用资产可以用作抵扣碳税。[10]

结合Verra官网披露的《VCS项目审批周期介绍:五个基本步骤》,生物质发电项目核证为VCS项目的流程如下:

4. 核证减排量的交易

项目业主在获得签发的核证减排量后,可在市场上出售其获得的核证减排量获取收益。以VCU的交易为例,和股票、债券等成熟市场类似,VCU交易与登记结算是分别的两个机制安排。

(a) 交易

VCU的交易可以由交易各方在场外达成,也可以通过某些碳资产交易平台(例如CTX (Carbon Trade Exchange))开展。Verra类似于证券市场的中证登,而CTX类似于证券交易所的角色。

据CTX官网,VCU的卖方需要首先将其持有的VCU转移到CTX名下的Verra登记处账户,同时以电子邮件方式告知CTX相关VCU的基本信息(如VCS项目名称及类型、出售数量与价格、卖方的Verra登记处账户等),以便在CTX挂牌上市。根据CTX公布的平台服务合同,CTX名下的Verra登记处账户是一个托管账户(简称“CTX账户”),在卖方的出售条件没有得到满足的情况下,卖方保留对CTX账户内VCU的所有权。CTX并不强制要求买方也必须开立Verra登记处账户,因为根据CTX平台服务合同约定,在买方支付相应价款完成摘牌后,CTX可以代表买方通过CTX账户持有该等VCU。CTX表示如果VCU交易量较大,建议买方开通自己的Verra登记处账户。[12]

(b) 登记结算

VCU的登记结算均在Verra登记处。VCU的所有权只能在Verra登记处账户之间转移。VCU不能转移到其他登记系统或作为纸质证书进行交易。

根据Verra登记处用户指引[13],市场参与者可以在Verra开立四种类型的账户:(1)一般账户(General Account);(2)项目业主账户(Project Proponent);(3)零售聚合账户(Retail Aggregation);(4)终端用户账户(End User)。其中,大多数项目业主通常会开立“项目业主账户”以获得Verra签发的VCU。账户持有人若仅开立“项目业主账户”,则其只能作为卖方出售VCU,而无法作为买方接受交易对手方转让的VCU。作为买方而言,买方购买VCU还需要开立“一般账户”。“一般账户”同时允许账户持有人出售和购买VCU。“零售聚合账户”与“终端用户账户”仅支持账户持有人作为买方接受交易对手方转让的VCU,而不支持对外出售VCU。因此,这两类账户适合为实现碳抵消或碳中和策略而购买VCU直接用于注销的市场参与者。

Verra登记处账户持有人在开户前必须通过Verra“了解你的客户”背景调查。个人目前无法开立Verra登记处账户。

5. 结论和展望

除绿证外,生物质发电项目有机会通过各类经核证的国内、国际减排量交易实现对财政补贴的逐步替代,实现进一步的收益。现阶段,这些核证减排量以境外的标准(特别是VCS)为主。未来,我们期待境内的核证减排量品种越来越丰富,境内核证减排量交易市场得以活跃和发展。我们期待在CCER重启后,CCER能给境内生物质发电项目带来新的机遇,在全国碳市场纳入生物质发电项目交易;我们期待各地方碳市场依据其地方产业特色,催生出相应地方核证减排量,丰富和完善境内碳市场的深度和层次;我们进一步期待由地方政府主导的各类碳普惠减排量的核证和交易,成为生物质发电项目核证减排量交易的重要市场化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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