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当今时代,快速的技术创新,特别是人工智能的发展潜力已成为推动全球变革的重要力量,自2022年ChatGPT发布以来,人工智能模型的开发和应用获得了高度关注和大量投资,其溢出效应推动了制造业、生物技术、教育和国防等领域的发展。作为一家专注于技术和安全的无党派美国智库,美国“特别竞争研究计划” (SCSP[1])在2022年就已发布过《国家竞争力的十年中期挑战》报告,分析了美国面临的六大挑战,并提出了应对的战略和政策建议。2024年5月,SCSP发布报告《国家竞争力前景:战略竞赢的十年中期机遇》(以下简称“报告”),旨在阐明美国两党在应对复杂挑战时应遵循的基本目标,确保在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领域持续保持领先地位,同时有效应对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对国家安全、经济竞争力和全球事务的变革性影响,为制定关于人工智能/新兴技术的国家政策、战略决策以及投资计划提出概念基础和目标指引。笔者将通过以下两个角度解读该报告,本文为第二部分。
- 新兴技术的发展趋势
- 国家竞争力前景展望
国家竞争力前景展望
(一)竞赢的条件和表现
报告认为,赢得战略竞争需要具备三个必要条件:
一是建立战略自信。
二是适应全球力量结构的变化,在军事、外交、经济和软实力的基础上,发挥创新力量的关键作用,获取战略竞争的决定性优势。
三是坚定地支持、重建和捍卫以自由、开放、民主和法治为特征的全球秩序。
报告提出赢得战略竞争的具体表现包括:
- 消除供应链在物理层面和数字层面的脆弱性,增强抵御潜在风险和攻击的能力;
- 通过持续推动技术创新使美国在军事和安全领域保持领先,抵消对手的军事优势;
- 打造开放而具有弹性的数字领域,使其免受恶意网络攻击和虚假信息攻击的侵害;
- 确保数据的自由流动,而非加大限制或控制信息的力度。
以上内容,为原文摘选,虽然是从美国的角度出发,但事实上对所有国家都一样的道理,无非能做到的程度不同而已。
(二)竞赢的行动方针:动员全球的技术、经济和军事力量
当今时代,快速的技术创新,特别是人工智能的发展潜力已成为推动全球变革的重要力量。
报告提出,新兴国际格局的地缘政治和技术挑战要求美国应当制定一项战略,以利用人工智能和其他新兴技术的变革潜力。
报告指出,一个成功的战略应有利于增强美国及其盟友的经济、外交和军事实力,同时借助新兴技术的力量抵消对手的优势。
美国必须构建一个战略框架,以抓住历史性的机遇,利用技术创新来确保自身的持续繁荣,其提出的战略框架包括三个关键支柱。
面对当今复杂多变的国际形势,知己知彼至关重要。以下我们选取摘录《报告》中提出的战略框架三大支柱的重点内容,供国内相关决策、研究以及实务部门和企业等主体参考,以积极应对人工智能时代的国际竞争挑战。
- 重构国家创新生态体系
美国在1945年发布的《科学:无尽的前沿》报告,被视为美国二战后科技政策的蓝图和里程碑,为其科学技术发展指明了方向,同时也促进了创新生态系统的建设。但是,当今美国面临的竞争格局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一是科学和技术领域的复杂性和规模不断增长,拓宽了创新边界。二是主要战略对手从苏联转变为中国。三是美国创新生态系统的重心已经转移,由政府、学术界和工业界构成的“创新三角”转向了一个涵盖更广泛参与者的“新几何形态”。因此,美国认为重构其国家创新生态系统已经迫在眉睫。
为了持续推动技术革新,美国必须制定一项全面的发展战略。这包括继续推进国家科技计划、实施灵活的研发资助机制,构建强大的公私合作伙伴关系,并为政府提供应对数字时代挑战的工具。通过优先考虑以下四个相互关联的目标,美国可以释放其全部创新潜力。一是继续组织和实施国家科技计划。通过投资具有前瞻性的国家科技计划,在关键技术战场上扩大领先地位优势,从而保持美国在尖端研发领域的全球领导地位。二是建立具有活力和弹性的创新生态系统。构建灵活的资助机制,支持技术从基础研究到商业化各阶段的创新,同时促进国际合作,为初创企业营造良好的竞争环境。三是建立战略性公私合作伙伴关系推进国家技术战略。组织政府、产业界、学术界和地方创新中心建立合作生态系统,将研究成果转化为应对国家挑战的实际解决方案,增强美国的技术竞争力。四是实现治理现代化以适应创新时代的要求。这要求政府机构通过专业知识、敏捷的决策方式和前瞻性的政策来优化自身组织结构和功能,以引导和塑造创新环境,在有效利用新兴技术的同时控制潜在风险。
报告中关于开源人工智能模型和专有人工智能模型的观点论述值得关注,概述如下:
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开源人工智能模型和专有人工智能模型都将取得飞速发展。开源人工智能模型通过提升模型的透明度和可访问性,有效促进合作,推动了人工智能的蓬勃发展,然而,这种开放性以放弃对模型的监控、限制和撤销的能力为代价,可能会使对手和其他恶意行为者有机会滥用新技术。专有人工智能模型由特定公司开发和控制,通常不公开其内部工作原理或算法。使用这类模型时,用户可能需要依赖模型开发者,并可能受到使用限制或成本影响。
报告还指出,“应该培育一个兼顾专有模型先进性和开源模型开放性的技术生态系统,制定监管政策时要考虑上述两种路径的差异,以保护美国的创新能力并获得竞争优势”。报告从“重塑国际秩序以巩固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和“利用人工智能塑造持久的经济优势”两大方面提出其关于美国的国家竞争力战略的意见。
- 重塑国际秩序以巩固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
报告称,人工智能和新兴技术将提供强有力的工具来全面提升美国的竞争力,但与此同时,美国还需通过外交、经济和军事等手段重塑全球秩序,以巩固其全球领导地位。具体策略包括:强化联盟关系、加强军队建设并加大军费投入,优化情报部门,建立新的伙伴关系,以及创建国际论坛以应对新兴技术带来的复杂挑战。
(1)技术竞争时代的外交政策:为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规划方向。美国可采取的措施包括:一是技术创新和全球化平台将成为赢得全球价值观竞争的关键。美国应制定明确战略并创建相关组织,推动本国和盟国的技术平台成为关键领域的全球领先平台。二是建立下一代国际机构。推动现有国际机构和制度的现代化变革,并设计新的国际机构和制度,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地缘政治和技术环境。三是关注战略竞争的新战场。识别并优先考虑对地缘竞争至关重要的关键技术和地理区域。四是加强战略传播能力。通过建设相关机构、提升技术能力,实现社会、价值观和政策的有效宣传,并抵制对美国的污蔑言论。五是为全球技术竞争设计外交政策工具。进行大胆改革并发展新能力,并与私营部门建立新联系,从而转变美国外交政策的使命和宗旨,适应新的竞争时代。
(2)敏捷战争:掌控速度和规模以获取战略优势。美国可采取的措施包括:一是主导敏捷性和集成化的战争。建立一个弹性的、由人工智能驱动的多域指挥和控制系统,整合网络、信息、空间、电磁和传统战场,以提高与盟友的互操作性,确保在各个领域战胜对手。二是掌控人工智能时代的技术优势。美国应在人工智能和新兴技术领域取得领先地位,加速创新以维护数字战场的安全,确保技术武器库优于所有竞争者。三是通过技术创新强化威慑力量。美国应调整威慑战略以应对不断变化的威胁,包括混合战争、网络攻击、信息域和太空域的冲突。四是培养创新人才。应投资人才梯队建设以强化国防领域的创新能力,培养创新文化、批判性思维、作战精神和技术能力,以迎接时代挑战。五是强化技术—经济情报能力。扩展情报界的职能范围,增加国家竞争力要素的保护,并加强情报界收集、分析技术经济情报的能力。六是扩大开源情报的使用范围。建立一个新的开源情报机构,并与非营利性公共基金会合作,将私营部门的开源数据提供商组织起来,以支持情报收集与分析工作。
(3)设计和建立联盟的新架构。制定包含外交政策、国防、情报和经济四个关键行动领域的综合战略,从根本上重塑国际联盟框架。这一战略将致力于整合盟友和合作伙伴的全部技术和创新力量。
- 利用人工智能塑造持久的经济优势
报告认为,经济是美国国家实力和全球影响力的基石。人工智能时代为经济增长、创造就业和社会进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为确保在战略技术领域的竞争优势,美国应充分利用创新生态系统、创业精神和熟练劳动力,振兴技术产业基础、提升先进制造能力。此外,还需要投资研发,鼓励国内生产,强化关键供应链的韧性。
(1)将美国制造能力作为地缘政治力量。可采取的措施包括:一是争夺先进制造业的领导地位。制定全国性的方案,提供必要的资源和政策协调支持,并充分利用公私合作伙伴关系。二是加快先进制造技术的应用。鼓励大规模部署先进制造技术,以提高美国制造业的生产力和工业产能。三是建立技术产业融资机制。推动投资落地,为技术密集型制造企业建立去风险的机制。四是构建安全的下一代数字基础设施。部署经过网络强化的下一代数字基础设施,抵御恶意行为者的攻击。
(2)市场联盟和经济战略。可采取的措施包括:一是加强与盟国的技术经济伙伴关系。与盟国建立战略性的贸易联盟,与盟国共享利用关键技术,促进技术交流和合作。二是强化经济外交工具包。优化并更新贸易工具,保障良好的市场竞争。三是建立适合战略竞争的经济体制。实施体制改革,应对持续的技术经济竞争。
(3)赢得人才竞争以获得持久优势。可采取的措施包括:1)到2030年,为从幼儿园到研究生阶段(K-16)的教室均配备人工智能设备。2)制定国家级的培训方案,培养高级的工业劳动力。通过重构关键技能的学徒制、建立增量式培训,提供智能化的工作匹配机制,打通更多通往高技术职业的路径。3)颁布高技术移民改革法案,吸引全球技术人才。4)成立国家未来工作委员会,在以新兴技术和战略竞争为特征的全球经济中,增强美国劳动力的竞争力。
小结
当今时代,快速的技术创新,特别是人工智能的发展潜力已成为推动全球变革的重要力量,自2022年以来,人工智能模型的开发和应用获得了高度关注和大量投入,但如何在竞争中胜出,对于中国企业而言,面临着严酷的压力。
正如SCSP报告中提出的“技术+法律规则”顶层设计思路,“通用人工智能发展应与其自身的价值观、法律和道德框架保持一致”、“ 考虑到竞争对手的追赶……应积极制定一项整合全国力量的综合战略,以塑造、发展和部署通用人工智能。”
由此可见,“人工智能”“制度设计”“社会治理”这些关键词紧密相连。通常来说,法律制度建设和立法是国家层面的事,但AI特别是通用人工智能对千行百业的影响,正在打破原有的世界秩序,使得“社会治理”规则(治理规则可以是针对任何时间和地理信息叠加形成的区域,大到一座城市,小到一个空间点位)变得十分重要,既有灵活性、时效性、针对性、特定性等方面的需求,更有技术创新和技术生态不断重构的需求。
笔者认为:SCSP提出的战略框架中的三个支柱,颇具启示意义。培育兼顾专有模型先进性和开源模型开放性的技术生态系统对于我国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促进产业发展,增强国际竞争力,满足多样化需求,保障技术安全可控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除此之外,创建国际论坛以应对新兴技术带来的挑战、建立“从娃娃抓起”的人才体系,对于我国科技创新能力的培养与提升以及科教兴国战略同样具有重要意义。
对中国企业而言,还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就是企业不能再被动地“合规”,要积极地参与到人工智能和数据相关的伦理道德、生态和治理规则的构建中,这样才能避免成为大海里一滴水,完全看不见浪花。千帆过后,未来的通用大模型必将越来越集中在几家而已,而通用人工智能的应用则会影响千行百业。可以预见,未来的自下而上的治理规则将变得十分重要,这不仅是满足企业自身业务的需求,另一方面,这些需求也是国家层面立法的基础,是构建国家竞争力和经济安全的具体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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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竞争研究计划(The Special Competitive Studies Project,SCSP)是一家专注于技术和安全的无党派美国智库,该组织由前谷歌首席执行官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imidt)创立,致力于“在人工智能和其他新兴技术重塑国家安全、经济和社会之际,提出建议以增强美国的长期竞争力”。